第47章 寻仇(第1页)
孙宁不一会儿提着个皮箱到了他们这,一踏进门,灵敏察觉这车厢里头的气氛奇怪。三哥低头看着报纸,佳人在前有点不解风情。而小嫂子则依旧在闷热的雨天里包裹着个白色围巾,看着窗外。两人不说话。完全也不像久别重逢或者是小情侣大老远相见的悸动,不过顾承璟毕竟是个军官,平时一板一眼惯了,和白家人又是娃娃亲,两人就交换庚帖,互相看过照片的关系。这么生疏,也实属正常。“小嫂子,前面快到广州站了,你千里迢迢来,还得待个几天吧,今晚是同我一起睡,还是同三哥睡?”从报纸里,抬了眼,顾承璟冷肃地看着孙宁,“她不能自己睡?”孙宁看着顾承璟,“三哥,这就你不是了。”白舒童见状,可不想说着说着,就又得跟了他们走,还得和他们当中的谁睡,赶紧接了话,“到了站,我不跟你们走,我订了房,明天我就坐船离开广州城了。”孙宁可惜地抱怨了声,随行的都是男汉子,好不容易有个女孩能亲近相陪,正打算到了广州城,就拉上小嫂子到处逛,结果落了空。“那小嫂子,今晚你打算住哪?”“就旅社。”长工阿莱在她出门之前早就帮她联系好了广州城的集美旅社,她打算在那里歇脚一天,明天再坐客轮去上海。孙宁还要说旅社哪里有自家房子舒服,踢了顾承璟一脚,想让他一起劝,两人刚刚都锁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,还怕同屋檐下被人指摘吗?更何况他三哥是这种怕流言蜚语的人吗。但顾承璟却是没动静,只淡淡说,“随她意思,你别闹。”看来,八成,她不在那会儿,两人吵架了呗。临快到站了,外头敲了他们门,检票员又到了来。白舒童是生面孔,刚才来回走了两趟都没有查过她,便问,“那个女学生,麻烦出示证件,前面到站广州城了,你是往哪个方向去的。”“我叫白......”白舒童意识到自己不能说真实姓名,迎着车厢内两个人的目光,顿了会儿,见顾承璟也没打算解围,就自己胡诌了一个,“白萍萍。”所幸,他们好像没反应,孙宁似乎不知道顾承璟夫人的名字。“这是我的车票,证件刚刚急,可能掉路上了。”顾承璟闻言,饶有意思地看着她,她的行李箱在床下,就在她脚边,上头挂着个木牌子,尽管被雨水打湿了,但是可以看见最后一个字是童,绝对不是萍。她在撒谎。证件不见了,多半也是胡诌的。女学生有戒心。而他也没戳破,萍水相逢,到站便也散了,她总有些难处,便也随她隐瞒吧。他开口,“已经快到站,别查了。她是同我一块的,空军眷属,还要盘查得那么仔细吗?”那人闻言,笑笑,卖给军官面子,“那倒不用。”于是收了登记本子,也就退了出去。火车到了站,广播一直重复着从邱宁到达广州的火车已进站,从喷气的车上下来,热浪袭来,周围天南地北的口音,望过去黑压压的人,道上也是小贩吆喝声。一时让人耳晕目眩的。门口停了几辆军绿色的吉普车,还有黑色的轿车,威严压道,引来侧目。这头便瞧见穿着空军制服的一帮帅气高挺小伙子聚在了一起,值日官正点着人头。只是墨绿色的高海拔里,站了一抹淡浅的颜色。白舒童和他们的队长单独在一处。“看什么,检查自己的东西,没什么问题就立刻上车,马上动作。”“是。”值日官一声喝,他们有序地分配车辆,没再探究一眼。白舒童和顾承璟道了谢,搜索着身上的东西,也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表示谢意。顾承璟抄着兜,被她拉到了一旁,见她郑重其事,就说,“得了吧,你个穷学生,能给我什么,好好读书,别做无用人,可算报答国家了。”“那我以......”“打住,以身相许更不必。”白舒童冷冷,让面前的人好好听完她的话,再说了一次,“我是说以礼代谢。”顾承璟怔愣后,弯笑,“知道了,说了不用。快走吧,下次跑快些,别再让人抓住了。”他扫了一眼,“可有人来接你,到了吗?”“没人接我,我一个人。”“胆子可真大,现在外头乱糟糟得很,没接应,你敢自己一个人出行。可别像对我一样,吓你几下,就那么实诚。”他也知道自己凶啊。白舒童笑着说,“知道了。”虽然凶,可是内里藏绵,她想起了口袋里用来甜口的东西,抓了一把,递给了他,“我自己做的荔枝糖,请你。”掌心摊开,四五颗,还包装着莹亮的彩纸。顾承璟想起同车来时她说的话,调侃道,“你不是怕蛀牙,不吃糖吗?”白舒童收回了手,盈盈亮光在眼,“那不是一路上,也看不清好坏。一个人出行怕外头乱糟糟得很,只能这么说嘛。谁知道你给我的,是什么糖呢。”顾承璟笑,这是把他的话,原封不动又还回来了。掌心合起。他缓步下了台阶,视线外他队上的人早就上了车,在等着他。他收下了糖果,没有拒绝这份谢礼。“谢了。”顾承璟摆了手,借力跳上了吉普车的前座,车辆打转方向盘,扬起灰土,开出了黄沙火车站,而白舒童则招了辆人力自行车,往了相反的方向去。车停在闸口位置,正在等疏散通行,顾承璟往后车镜里看了一眼,招了小方。吩咐道,“你派个人或自己去,看看那女学生落脚在什么地方,真实姓名又是什么。”“是。”他抛了抛手中糖。总不能女学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,前头,上海白家小姐才刚来了信,抄了一段国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内容,作为小签来送给他。转头就有这眉眼间都如此相似白小姐的人出现。不会又是那沪上娇小姐又在耍什么花样吧。谨慎些好。-热日炎炎,白舒童拆下了白围巾放到了随身的手编袋子里,满眼都是久违的骑楼景象。车夫在前头卖力,他们一路经过了热闹的荔枝湾,又远眺到停泊在沙面的洋船。以往到了荔枝的旺季,她会和长工阿莱到这附近贩卖荔枝,若是卖得好了,两个人就会找在湾上的花艇要一碗砂煲煮出来的艇仔粥吃,还会去戏院看平时都舍不得看的电影。上次的戏院门口还贴着《安琪儿》的海报,今日路过,海报换了人,还排起了大长队。车夫在前头踩着车,介绍,“小姑娘是外地人吧,难得来一趟省城,在旅舍休息好了。不妨也进戏院看看,上海有名的青角来了,听说只演两天,东山的少爷、西关的小姐们都趋之若鹜呢。”白舒童回头看了一眼,若是平时可能会去瞧瞧热闹,但是她这会儿心里怀揣着事也没那心情,不能去,就随口应了声嗯。到了旅舍门口,车夫给她搭把手下车。白舒童随即从手提袋里,掏出了一包不起眼的油纸,一层层拆开后,里头是个小布包,她再从中拿了一角钱给车夫。车夫笑笑,折出了眼纹,“小姑娘,你这法子倒是好,碰上了小偷也不会去惦记你吃的,只是这里头都是五分钱、一角的,用不用这么防范。”白舒童又将钱包折回了干净的油纸内,“习惯了。”这是阿莱教的。曾经他们有那么一回来广州城看水上运动会,等看完了回过神来了,一摸腰间才发现银两都丢了,找也找不回来,以后出远门就长心眼了。